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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息的變化
一、坐姿的要領?如何既端正又放鬆?
二、盤腿坐姿與手印間,有否對應關係?
三、常態的數息法?
四、說明妄想與返照的關係?如某人自覺得心很靜了,是否真靜矣?
五、數息方法的變化?
禪坐的一切狀況,都是從坐而有的;故首先就有坐姿的問題。在禪訓班中,大家皆已學過七支坐法,故在此不重作說明。
  1. 有人問:「坐姿端正,有這麼重要嗎?是否能不去管它,而專心在方法的用功上?」我們常說,禪坐的要領有:調身、調息、調心。坐姿的安穩,即屬於調身的範圍;而身調得好,對調息與調心的裨益,是絕對能肯定的。

    當然初學者,腿很生硬,如一定非把坐姿,坐得那麼如法端正,還可能使他緊張、僵硬,而坐得更不安穩,而更用不上力。所以我們並不要求初學者,一下子就得把姿勢坐得那麼如法;但就長期的效果而言,我還是希望大家,往這個方向去努力。

  2. 有人說:端正與放鬆,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。如真是不可兼得,則這問題便問得沒意義。事實上,如能保握要領,則不難達成既端正又放鬆。而這要領,除七支坐法的大原則外,還有一些絕竅:

    1. 要使兩邊膝蓋,儘可能平貼地面;而不要有一邊,是在懸空狀態。我看有些人坐蒲團時,臀部坐得太進去了,故大腿就沒辦法壓下來;於是便免不了有一邊要騰空。幾何學上常說:必三點才構成一個面。故必兩邊膝蓋和臀部,加起來才是三點,才能安穩。 當然有些人剛學打坐,腿還很生硬,壓不下來;也有些人腿很粗,像蘿蔔腿,亦壓不下來。若此,可用一種取巧的方式:就是儘可能將臀部墊高,以方便把兩邊膝蓋壓低。(我不主張用毛巾或墊子,塞在懸空的膝蓋下面;因為這將使你的膝蓋,更不容易降伏。)
    2. 坐時要使臀部,比兩邊膝蓋高;因為若膝蓋比臀部高,則腰背就很不容易挺直。因此有人說:蒲團或坐墊,應有三寸高或五寸高。其實,重點不在於多高;而在於如何既使膝蓋平貼地面,又使臀部略高。故對瘦的人、腿已熟巧的人,或用雙盤坐者而言,則墊子便可稍低一點,反之則高也。
    3. 若已如前述,使臀部比兩邊膝蓋略高;則坐時身體是微微向前面傾斜的。(即身體還保持與臀部、膝蓋所構成的面垂直。)這有什麼好處呢?這將使你的重心向前推,而落於臀部與膝蓋所構成面的範圍裡;故上半身有一部份的重量,將可移轉到大腿、膝蓋上。若身體固執於保持與地面垂直,則上半身的重量,便唯由臀部來承擔,這便是很辛苦的事了。
    4. 大部份人都習慣把腰挺起撐直;但我卻習於把腰往前推,感覺似個反弓狀。這樣腰坐直後,便不會一下子又垮下來。 至於頭要正、頸要直、舌抵上顎,皆如七支坐法中所說。如能保握以上要領,則不難坐得輕鬆安穩、又能持久。

  3. 其次,能坐得端正輕鬆又持久,與我們的氣脈也有關係:如氣能上昇脊柱,則不經意便能坐得既端正、輕鬆、又持久。當然那是打坐用功後,才有的成果。

  4. 將姿勢坐正之後,其次要檢查看看,全身有那個部位未放鬆。大致而言,一般人較容易拉緊的部位是小腹和肩膀。所謂「放鬆」,其實只是「不用力」而已!但很多人往往求好心切,而容易不自覺得地蹦緊;或平常就容易緊張的人,也不知該怎麼放鬆!

    如能以「平常心」或「無所求心」而來禪坐,則較不會起無謂的緊張。剛才有人提到一些觀想的方法:如觀想頭部有醍醐灌頂,故全身清涼疏暢;或觀想身在飄渺的霧中。如這些觀想,有助於你放鬆,當然不妨略用之;但不必勉強,否則本為放鬆,卻因觀想費心,反造成另一種緊張。

    如上坐之前,能稍做些軟身運動,而使僵硬的關節,能拉開一點,也有助於身體的放鬆。以上或從調身,或從調息,或從調心,而使我們能坐得既端正又輕鬆。
此所謂盤腿,其包括雙盤、單盤與散坐;而盤腿中,又有或先盤左腿,或先盤右腿的差別。而手印者,也有左手壓於右手上,而稱為「法界定印」者;或右手壓於左手上,而稱為「彌陀印」者。在這些盤腿的坐姿與所結定印間,有否必然的對應關係?我的結論是:沒有必然的對應關係。

現首先說明盤腿與結手印的用意:在各位所上初級禪訓班中,皆已說過「圓」的道理;故盤腿與結印,乃為使左右兩邊的氣路能銜接而形成通路。我們平日,手腳各左右分開;氣乃在不斷地散逸中。如用盤腿與結印的方式,將使我們的氣,能減少不必要的浪費。因此很多人上坐後,便感到全身發熱。故就圓的道理而言,只要左右氣能交接,即可矣;至於或左上右下,或左下右上,我認為並不重要。

雖然有些書上,會就陰陽動靜的理論,提出他們自以為是的說詞:為達成「以靜制動」的方便,故需左上右下。但我認為遐想的成份居多。至少以我禪坐的經驗,並不覺得那有什麼實質的效益。雖然在我們調脈的過程中,氣有時偏左,有時偏右,因此會有些較異常的覺受;但那也只是階段性的現象;並且因每個人體質上的差異而有不同,因此便不能把短期的現象,和個人的案例,當作公理,而要把一切人往這模式套。就長期的觀點而言,只要左右脈皆通,則一切異常的覺受,皆消失已;故不必費心於短期無常的覺受。

其次,就手印的「大姆指微微對接」,有些人非常執著必指尖對接;則非但不舒服,且很容易鬆開。如以圓的道理,則只要形成通路即可,何必執著非指尖對接不可。又一般人初學打坐,氣脈未必能達於指尖,故有些道場甚至教人「虎口」對接即可。(在冬天寒冷時,若將虎口對接,即有暖身的功效。)當然在禪坐後,氣脈便能漸達於指尖;此時結印,又以五個手指,依次對接,才更有效。

有些人雖上坐時,已結好手印,但往往不知不覺又鬆開了;於是便很在意怕手印鬆開。其實,大可不必如此緊張,結手印雖對調氣會有些幫助,但效果未必那麼顯著。因此上坐時結好手印後,就當好好專心於方法;若偶然發現手印鬆開了,則再結之即可矣!也有些人曾有:兩姆指間,像觸電一般,緊緊地黏在一起;那只是氣銜接而形成環路的關係,不必大驚小怪!

如在夏天禪坐,一上坐後便周身流汗;則可方便上坐之時,先不結手印。(或如瑜珈所用,將左右兩手,掌心向上,姆指與中指銜接;分置於兩邊膝蓋上。)不過這只是剛上坐時,方便用一下;五或十分鐘,身心漸平穩後,仍以恢復結印為宜。

至於盤腿,如能雙盤當然最好;否則單盤亦可。初習坐時可勉強一點,但不必太勉強;仍以安穩持久為原則。
大致而言,數息法不出以下大原則:
  1. 就是自然呼吸:我們從出生到現在都在呼吸,雖有時意識到,有時未意識到;但它總不斷地在呼吸。因此數息,就數此本有的自然呼吸;而非先刻意呼吸,再來數數字。

  2. 出入間只數一種:即數出,則不數入;數入,則不數出。不能出入息都數。至於出入之間,當數何者?數較寬鬆、平穩、緩和者。在呼吸之間,若入息較急,出息較緩,則數出息;反之數入息也。故每人當自反省,看自己屬何種息?大致而言,年輕健康者,宜數出息;年老多病者,宜數入息。

  3. 從一到十:若已確定自己宜數出息,則當息從鼻端吐出時,即數「一」,數到氣吐完為止。入息時,雖不數數字,但也應清楚默照著呼吸的進況,以減少妄想散動的機會。當第二口氣再從鼻端吐出時,再數「二」。如此從一數到十,反覆不止。(數字數到十後,必需回頭;否則易淪為機械式的數息。)

  4. 小妄想繼續數,大妄想從頭數:所謂小妄想,是雖數字間夾有妄想,但仍能繼續往下數。而大妄想即一打妄想,便忘了自己在數息;等打過一大圈覺醒後,卻已前後脫節,而不知下面的數字為何;此時即從「一」重數而已!如因覺照能力不夠,而使數字超過十;待發覺時,亦從「一」重數而已!

  5. 將注意力全放在數字上:數息當然是從觀照鼻端,看呼吸的進出,而開始數的。但數過一段時間後,我們便將注意力從看呼吸,而移轉到數數字。也許最初「看呼吸」與「數數字」的用心比例為七比三,然後再成五比五,最後更為三比七,一比九等。當注意力能全放在數字時(數字的意象或聲音,而非數字的筆劃。)即已忘掉身體的存在。

常態的數息法,原則大致如上,然我仍要補充說明一個關念:要達成修定的目的,方法應愈單純愈好!以方法本質上也是妄想,如方法又很複雜,則只在妄想堆裡打混而已,心如何能定呢?故應以自然呼吸來數,而非刻意的呼吸;只注意鼻端,而不管氣息的深淺、長短、粗細、冷熱等變化;全把注意力安於數字上,而不理會一切有關身體的覺受。用心愈單純,心才愈能夠定。

然眾生的習性,卻覺得方法太單純,乃單調、乏味,甚至會對它沒有信心。必需愈複雜、愈造作、愈有變化者,用起來才生動有趣,才信心十足。於是雖口口聲聲求出世解脫,卻只仍在塵相中打滾而已!又愈複雜、愈造作的方法,其實也牽涉到下面所要討論「返照力不足」的問題!
修定時,除專心地用方法外,還得用心於觀照「妄想的有無」。這也就說,在專心數息或念佛的當下,還得分出一部份心力,去返照自己是否在打妄想?如發覺有妄想,即需立刻將之截止。很多人以為只要數息時,方法沒有丟掉,數字能延續不斷,便可矣!而不知用心於返照妄想上;於是便形成可一方面數息,一方面打妄想,兩者如軌道平行,不相干擾的病態現象。

如返照力很敏感,則可在妄想一動,立刻覺知而將之截止;甚至在妄念將動時,即已將之抑下。反之,返照力遲鈍;則必打過一竿子妄想後,才能警覺。而返照力是否敏感?又跟方法有關!如用的是一個很複雜的方法,則已無心力去返照了!於是因根本不能檢查出妄想的存在,而惑以為自己心已很靜了。

如念佛或持咒的方法,雖亦能返照妄想之有無;但因方法較造作、費心較多,故只能檢出較粗的妄想,至於細妄想便無能為力了。唯識學云:「阿伽陀識甚深細,一切種子如瀑流。」凡夫心中的妄想瀑流,從粗到細,層層涉涉,從沒有停止過。而修定,只是從外向內,層層剝捨;愈剝捨,心才能夠愈清淨。

故就修定而言,我一向反對「大聲念佛」與「快速拜佛」。因為此時身心都很粗燥,如何能定呢?雖有些人將惑以為,當下可真「無妄念」?但這情形就像:問一個剛跑完百米競賽的人,你現在心中有妄念嗎?當然沒有妄念,喘都來不及了,那能打妄想!但他心真的定了嗎?如心真能定!那我們也用不著苦苦盤腿、念佛,都去跑百米就行了!

由於對「返照力」的生疏,使一般人在修定時,產生很多無謂的誤解。如凡夫本都在妄想中打混,然他們反不覺得自己妄想多,而學禪坐後,反才意識到自己妄想這麼多!甚至晚上作夢,本在未禪坐前,既未那麼多,也不那麼清楚;而習禪坐後,夢既多又清楚,這是正常的嗎?其實禪坐後,夢未增多;只緣於現在返照力較強,故覺得夢多也!

以現代醫學對腦波的觀察,人的腦波從未停止過,只是強弱高低有別而已!因此能發現自己有妄想,那反而是進步而非退步!故在修定的過程中,不可急求於「無妄想」的境界;相反地,要拿出「層層剝捨」的決心,一直往內去發覺仍有更細的妄想。必不斷地鑽入,不斷地剝捨;我們的心才能愈來愈安定、愈來愈清淨。

因此,如某人於禪修的過程中,自覺得心很靜了!這是否真靜矣?有人說:這是層次的問題,雖非至靜,卻已比原先安靜也!但就用功而言,這卻是錯誤的自我暗示、自我陶醉。他先以一種錯誤的期待:以為禪坐後,應使心自覺得愈來愈安靜。於是用暗示的方法,造成心已很靜的錯覺。而不知「覺心很靜」,其實也是另一種妄想,也須急急去之才行。於是便放逸地自我陶醉。

真正的用功,從不該有「覺心很靜」的時候,因為至少這時他已離開了方法,否則如何能有「覺心很靜」時。真正的用功,從來只是不斷地發覺自己又有新的妄想,而須再次地去剝捨它。若心中真能一無妄念,則反而沒有任何的覺受。在「超越時空」中,既無前後,亦無能所,只是不知不覺中滑過去了。如以農禪寺所教:數息的七個層次,在第五個層次以上,即不應再有「覺心很靜」的分別意識也。

「不覺得有妄想」跟「覺得已沒妄想」是大不相同的。在「覺得已沒妄想」的當下,其實還離不開心物、前後、有無等種種妄念。真正的心靜,往往在兩個妄想間,已滑過好幾支香了。我們都聽過太虛大師的經驗:從敲過大鐘,到第二天覺醒過來,中間沒有任何的分別意識。其在兩個念頭間,已滑過一個晚上矣!

總之,如心真已比較靜了,那只將覺得時間過得比往常還快!至於其它一切覺受,皆不可靠。
  1. 妄想太多,心很煩亂時,如何對治?

    我們首先反省一下,看目前的妄想是:有主題的妄想,還是無主題的雜念而已!若是有主題的妄想,則是你放不下的心結所致。因此能處理的,還是要先處理過後,再來打坐,才比較安穩。否則至少要用佛法的觀念,先以化解、安撫,才能安心用功。

    至於無主題的雜念。有人說:當起慚愧、懺悔之心,予以調伏。有人以「快速拜佛」的方式,以誦《心經》及經行的方式予以對治。當然有效的話,亦不妨用之。我倒建議你:不妨閉氣一段時間,看它能再打什麼妄想?當然這只是短時間,偶而用之而已,並非長久之計。

    如仍用數息法,為對治心猿意馬的妄念,則可將方法弄得複雜些。如師父於《禪的體驗》書中所示:或用隔數的方式,一、三、五、七……或用倒數的方式,十、九、八、七……甚至倒隔一齊來,十九、十七、十五、十三……;也可以用:一的下面是二,二的下面是三……總之,把方法弄得更複雜,讓你忙得沒間隙去打妄想。當然返照能力也跟著減弱;故用一段時間後,大妄想已漸調伏了,還是要回到「常態的數息法」去。

  2. 控制呼吸的現象、原因與對治?

    控制呼吸,有的是刻意的,如外道的吐納、導引或腹式呼吸。有的是潛意識的,使呼吸拉長或加快,甚至變成不穩定的時快時慢。在控制呼吸一段時間後,往往會發生胸悶、頭痛,甚至全身僵硬的病況。潛意識的控制呼吸,有的很微細,只一、二分,故很不容易察覺;在短時間中,也不見得有什麼病態發生。但長時期使用,還是會有問題的。

    關於控制呼吸的原因,如屬刻意的,多半是觀念的誤導;如學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外道見,而努力於練氣功也。若是觀念的誤導,則唯有親近「明師」,而習得正知見後,才能予以對治消除。

    若是潛意識的控制呼吸,則多半是心態的偏差。如有些人本來就容易緊張;現在要修行了,於是更不容易放鬆。也有的人為「求好心切」,唯恐自己又打妄想;於是把呼吸變得很急,或壓得很慢;甚至把身體弄僵,使它沒辦法打妄想。因此對治的方法,不外乎以「無所求」的心,來放鬆而已!

    也有一些人試了又試,還是沒辦法放鬆,還是在控制呼吸的狀態中;甚至連是否控制呼吸都不確定?反正呼吸就是不正常嘛!若此,我倒建議:寧可先輕鬆地,看著呼吸的進進出出而不數息,待確認呼吸已平穩了,再試著來數息。

    這我經常用一種比喻:貓捉老鼠,如貓緊緊地守住洞口,則老鼠便被嚇得不敢出來;於是你的呼吸便不得不錯亂。而聰明的貓寧可先隔遠一點,待老鼠溜出洞口時,才立刻將之擒拿,則可事半功倍也。故數息宜將心抽遠一點,而保持著高度的覺照能力;如此則既不會徒然製造緊張,又可將妄想剝得更清淨。

  3. 當大妄想很少,而小妄想仍不絕如縷時,如何對治? 大致而言,數息法如能捱過「心很煩亂」和「控制呼吸」的障礙後,便能安心於方法上;尤其在返照功夫的訓練上,又有一些進步。於是大妄想便能漸漸減少,而剩下一些小妄想,仍在穿逡不已。
    對治的大原則,不外乎「把方法用緊一點」而已!但在實際運用上,乃有幾種策略:

    1. 如察覺到有妄想時,馬上從「一」重數。在最初練數息時,即使有小妄想,只要不妨礙下一個數字,便繼續往下數即可-方法較鬆。而現在為對治不絕如縷的小妄想,故只要察覺到任何妄想,便得從頭數起。

    2. 出入息都數:最初練數息時,說數出即不數入,數入即不數出;這樣在進出間,便有空檔。如數出息時,出息時因有數字,故用心較緊;而入息時,以不數故,心較鬆散。於是妄想便在此鬆散的空檔,漏出來了。因此為對治不絕如縷的小妄想,故出入都數,但數同一個數字。

      這我曾用一個比喻:如接力賽跑,前後兩人必須把棒子,一站接一站地銜過去,而不能有任何空檔。用此「出入息都數」的方式,在用心上確比原來綿密多了;但處理不好,就更容易形成控制呼吸的病態。因此要更謹慎地去用它。

    3. 用心平等:數息法如數出息,一般人在氣剛吐出時,心力都會提高些;而等氣慢慢吐出去了,心力也就跟著降低;待氣吐完轉吸氣時,更經常在空檔狀態。然後待第二口氣再吐出來時,心力再重新提高。以這樣,用心是呈波浪狀,有高潮,有低潮。高潮時,雖能不打妄想;但低潮時,便罩不住矣!因此要練習於出入息間,都保持同樣的用心,同樣的專注;則小妄想便無隙可鑽矣!

  4. 當呼吸變長、變細,若有若無時,如何對治? 在禪訓班時有謂:如修定法門漸漸用上力了,呼吸將變得又深、又細、又長,甚至若有若無,很不好數。有些人還要刻意呼吸,才有息可數!這時該怎麼辦呢?難道真要用刻意呼吸的方式來數息嗎? 當然我們絕不贊成用刻意呼吸的方式來數息,因此以下乃有幾種調整方式:

    1. 改用隨息法:這時便不再勉強數息了;否則為了數息,反將增加作意和妄想。隨息者,只是清楚地看著呼吸的進出,而不去數它。這看呼吸,既可只看鼻端氣息之進出,亦可看氣息在身體內的進出、深淺、通塞、冷熱等。

    2. 數內息:內息,即通常說的「丹田呼吸」。一般人,尢其是中年以上的人,如未學禪坐,則氣漸浮淺;故只有鼻端,才能感覺到呼吸的進出,而稱為外息。然當習坐一段時間後,脈漸舒通而息漸深沈。於是乃能感受到腹部,另有一種開翕的現象;似心臟一般地伸縮,頻率卻與呼吸相近。如一個人脈已下沈,便不難感覺到「內息」的現象;於是便可從數外息,而改數內息。當外息已若有若無時,內息卻還很清楚;除此之外,數內息另有幾個好處:

      1. 數外息著意於鼻端,氣較浮淺;而數內息,則注意於小腹,心較沈穩。
      2. 外息較容易有控制呼吸的現象,而內息則不然。
      3. 內息比較深沈細膩,故必更用心專注才能看清楚;如此就可減少打妄想的機會。

    3. 觀心法門:不再看呼吸、數數字。而用心於返照妄念之有無;若有妄念,立即將之截斷。

    4. 參禪:詳細待另個主題,再來申論;今天還以數息為主。

  5. 如何從數息的第五層次到第六層次?

    現首先說明何謂「數息的第五層次」?相信大部份人都知道,那即是在「三條線」的狀態下;三條線,一、即是能數的我(或心);二、即是當用的數息法;三、則為所交織成的數字。此即是佛學上通稱的「三輪」;三輪不空,不能進入「一心」境界(即第六層次)。很多人數息,能數到大妄想已無、小妄想也不多,但總還意識到:有能數的我、習用的方法、及正數的數字,而不能更上層樓,進入定境。

    其實三條線,又可以從時間的相待來看;三條線即有過去相、現在相、未來相也。總之,還在心物、人我、前後的對立中,故不能進入一心境界。

    因此對治的方法,首在於「安於當下」,即當下的數字。有些人打禪七,幾天不到,便覺得很單調、無聊。怎麼數來數去,還是一二三四……一點也沒有變化。這都為不能安於當下的緣故;如時時念念專注於當下的方法和數字,則那有單調、變化,有聊、無聊,這些分別相呢?故要訓練數「二」時,即不管前面的一,與後面的三。心中永遠只有一個當下的數字。

    如一個人真能作到「安於當下」,心中永遠只有一個數字;則他便沒有餘隙去反省,反省什麼?反省我正在用方法!此乃為:我覺得「我正在用方法,或我正在看、正在聽。」其實都是從反省後,才意識到的。我們正專心看時,乃不覺得我在看;必第二念起反省作用後,才意識到「我在看」。因此能念念安於當下,不但能超越時間的前後相,也能超越心物的能所相,而入一心的定境中。

    總之,禪坐的過程,就是一種內斂的功夫。凡夫平常向外攀緣,一下子想到久遠的過去,一下子想到遙遠的未來;想到國外,想到太空、星河等,他的世界真是大得很哩!而禪坐斂心,就是要把那漫無邊際的妄想世界,慢慢剝捨。

    既進入禪修道場,便把道場外的俗事先放掉;既盤腿上坐,便把左右鄰座的人事全放下;身體的覺受不管它;妄念的起伏不管它;甚至前後的數字不管它。剝捨復剝捨,內斂再內斂;最後只剩下一點,即當下的數字。甚至這點也超越了,便不知不覺中已入了定境。

    這有點像陶淵明在〈桃花源記〉中所述,先循溪上溯,盡河之源頭;然後再穿過一個隧道,才能進入另一個世界裡去。循溪上溯,比喻逆生死妄想之流。盡河之源頭,比喻將妄想剝盡、一念不生。穿過一個隧道,比喻參禪的疑團。而進入另一個世界裡去,則是見性開悟的境界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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