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煜法師文集 / 破繭而出 / 信徒在那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 上一篇   |   下一篇  
信徒在那
信徒在那
迂迴顛倒
學佛三要
信門
民主時代的宗教觀
對淨土的評議
悲門
對慈濟的評議
戒門
對戒門的評議
定門
朝山者的低調
全民禪坐
對定門的提昇
慧門
資訊的狂流
慧門的提昇
小結
前章雖說:應由發菩提心與出離心而進入佛門,始為正途。但事實上,很多信眾卻未必由此而入。所謂「方便有多門,歸元無二路」。信眾還曾從其他門路而進入佛門,於是潛在的信徒在那?我們又如何導引其進入求知求覺的菩提道中,便是此章的課題。
在佛教中,尤其是北傳佛教裡,常有很多俗謂的「法會」,比如經懺.朝山.超薦之類。於是我們要問:那真有用嗎?比如超薦,人都已斷氣了,三魂渺渺,六識茫茫;你再誦經,他聽得到嗎?聽得懂嗎?最後真對其有幫助嗎?其實誰也不知道!即使以誦經念佛故,而顯現出未曾有的相好,誰又確定其與亡者的超度有關連呢?然大家寧可信其有者,為你已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也!至於朝山,幾十部遊覽車的信徒,皆整齊劃一地三步一拜.朝禮而上,單看場面,就已讓人感動不已!至於或因虔誠的禮拜,或為身體的運動,而使身心有異乎尋常的覺受,這也是可理解的。然此與心性的提昇竟有何干係?最後說經懺能消災,你是確知有其災再來消,還是未知其有災就來消?若未知其有,則究竟已消.未消,又從何可知?然大家寧可信其有者,至少求個心安吧!

所以對真研習過經教,聽聞得正法的人,皆知那沒有什麼大用!因超薦與否?但看聽者是否相應!若能相應於經義,則心轉業消,有助於往生善道。反之,聽得不相應,甚至大為反感;則非唯不利,或以害之。

於是有人道:對亡者雖未必有用,但對生者有用─其眷屬或因此因緣而接觸到僧眾,於是可方便接引其入佛門。同理,即使朝山的儀軌也只是讓大家運動一下,但若由此而能接引眾生入於佛門,還是有其相當的價值。

當然我不能全盤否定說:完全沒用!因確有某些信徒實因此而接入佛門,而步上修學之途。但我以為用此方式:一者,來者不善;二者,太過迂迴。所謂來者不善,我相信若必因此才進入佛門者,必才質不佳。因為一個真理性者,或真有心於求知求覺者,那肯盲目地追隨別人的腳步而三步一拜地朝禮去。如果你說:且不說朝山,就算運動吧!他也會說:要運動方式很多,或游泳,或體操,何必朝山才行呢?你說:超薦果有瑞相。他還要你解釋:瑞相何與超薦有因果關係?故只有感性者,只有盲信者,才肯人云亦云地相信朝山與超薦有功德。

所以若想以經懺.朝山.超薦等方式而接引信眾入佛門。則我寧可相信:因此來的人,遠比因此走的人多(然因來的人看得到,可計其數;走的人看不到,不計其數。故很多人便因短視近利而錯亂了。)又因此而來的人才質較差.層次較低;因此而走的人才質較佳.層次較高。

其次,即使說:先以方便接引入佛門後,再種種開導,使步入修學的正途。但你真有如此把握嗎?又即使正直捨方便,而開示其正道的佛法;但過去於方便法中所薰習的習氣,確也不是旦夕就能除了的。所以即使能先以方便接引入佛門後,再種種開導使步入修學的正軌。我也以為過程未免太迂迴了吧!徒浪費自己和他人的時間。所以再怎麼看,怎麼算,我都覺得不可理喻!

要接引信眾入佛門,難道沒有更直接有效的方便嗎?有!以下我就試從時代的共業中,來分析潛在的信徒在那,且又如何導引其步入求知求覺的菩提道中。
當代佛學泰斗印順導師曾著書曰《學佛三要》,其將信眾入佛之門歸為三類:信願.慈悲.智慧。而我覺得仍有餘門,故將入道之途析為五門:信門.悲門.戒門.定門.慧門。以下乃依次序分門解析:
西方社會待文藝復興及科技發達後,很多人便以為宗教,或是無知愚蠢人類的迷信─譬如對河神.雷神的信仰;或以為宗教只低能萎弱者慣用的嗎啡─譬如對天堂的嚮往及對造物主的低聲下氣;或以為宗教是專制君主教化百姓的愚民政策─譬如對地獄的描述。於是乎很多狂人便宣佈:上帝死了,宗教的黑暗時代已曾為過去;新新人類是典型的無神論者。

於是在此旗幟的號召下,果然很多人寧可上酒巴喝酒而不願上教堂聽道;寧可到生物實驗室去分析遺傳基因的密碼,而不可能再盲目相信創世紀的神話。一時間內傳統的宗教流失了大半的信徒,而曾帷握人類心靈的宗教師,卻成為不識時務.不合時宜的老古董。眼看著科技的洪流即將把宗教的殿堂摧毀.埋沒。

不意於本世紀初,宗教卻反呈現出復蘇的氣象,不只返回宗教的人士愈來愈多,且輿論.學者對祂的憑價也愈來愈高。於是很多「未來學」的學者皆已預言:下個世紀將是個「宗教狂熱」的世代。何以科技最初雖曾造成對宗教的衝擊與損傷,而後卻反轉成對宗教的迴流與狂熱呢?因為即使有再豐盛的物質享受,卻也未能彌補心靈的空虛與創傷─分工專職的生命視野,日以繼夜的工作壓力,早使現代人如遑遑之犬矣!

然而即使已能意識到提昇心靈層次的重要性,很多人卻已不能再回到神的座下。於是形成他們能接受別人的宗教信仰,甚至也勸別人去信仰宗教,而自己卻不信教的矛盾。
我們即使同意人們不能不有宗教信仰,卻也未必苟同要現代人再回到神的懷抱中,因為在民主時代的浪濤中,上帝不得不死:一神論乃君權神授時代的夢魘。所謂君權神授乃謂君主的權力乃上帝所授,於是他即使再殘暴.無能,還必盡忠於他。同樣,上帝天生為上帝,故任何人即使盡一生一世的努力,甚至多生多劫的精修,也只能葡伏其座下,當個順從的羔羊而已!

現代君權神授的社會已慢慢被民主的思潮所取代,於是一神論的上帝也不得不為人所唾棄。一神論的信仰在民主的潮流中注定成為昨日黃花。我們可明顯看到:現代人所信賴.所推崇的已不是天生的君主或貴族;而是經過努力學習過程而成就的專家或權威。

在佛教中,釋迦牟尼佛從小一樣初生為人,而經過努力的學習,甚至出家尋道的過程,終於在菩提樹下證悟成佛而開創佛教。此從發心到成道的過程正符合著民主時代的典範,尤其佛教的理想是教化眾生使各個成佛,乃更相應於民主時代『眾生平等』的心聲。因此我十足的相信,現代或未來的眾生,如要抉擇信仰,除佛教外是不可能尋得更相應.更高明的宗教─除非井底之蛙或夜郎自大。
在佛經中雖說:佛有十力.四無畏.十八不共法。故即使不是萬能的造物主(佛不能改變萬法的因果關係),但還足為眾生之庇護。但我們信佛.學佛,卻非為了得到佛菩薩的庇護而已。我們乃為學習佛的智慧.解脫和圓滿;如喻言中點石成金的故事,我們寧可去苦練點石成金的指頭,而非只要現成的黃金而已!「願眾生皆覺悟成佛,而非只永淪為信徒而已!」這是佛教與神教的根本歧異處。

因此淨土宗在教理上,雖較偏重於對佛菩薩的他力信仰和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志趣;卻不能不迴歸到佛教求知求覺的終極目標。因此雖不妨以信願的「持名」為入門方便,卻應在持名之後更去參究佛心─以佛之所以成為佛,不只因為他有此名號,更且是因為他已覺悟諸法實相。所以持名念佛,非只如小孩子叫媽媽的心態;而是當把持名當攝心之方便。而待心稍定之後,才好更進一步去參禪,以覺明佛心。

其次,發願往生極樂世界更非徒為享受,如黃金舖地不愁吃穿,或壽命無量而已!發願往生極樂世界乃為進一步去修學佛法。阿彌陀佛之所以莊嚴極樂世界者,乃為使眾生有一更清淨殊勝的修學道場─極樂世界在修學上,除諸善人聚會一處,共親聞佛菩薩說法外,尤其還保證不退轉。所以能對信心不足者,提供更大的保障。所以當以菩提心的前提而發願往生極樂世界。

再其次,及時聞法,非待來生。很多淨土行者,雖也強調往生極樂世界後能親聞佛菩薩說法,但在此生的修學意向裡,卻是不肯看經,不想聞法。他們只鼓勵一心持名,而其餘的一切皆等待來生─好似守株待兔.孤注一擲一般。

其實,此生看經聞法不只不會妨礙往生,且往生後還能蓮品高昇。在淨土三輩九品的分野中,大致是以福慧的高低來定蓮品的,而非以持名計數而區分的。因此理會得大乘的見地,反保證其必為上品;而苦口婆心一廂情願持名者,卻頂多為中品爾。所以還當於現生的因緣中,多去聽聞正法,如理思惟;求從淨心中而轉化淨土,才是學佛的正宗。
台灣這四十年來的經濟發展,終使我們的社會從貧困而趨向於小康與繁榮。於是也使很多念茲在茲為日謀三餐.夜謀一宿而埋頭苦幹的升斗小民,從求自給自足而不能到有能力.有意願來迴饋社會。而欲迴饋社會,一般人最直接想到的就是濟餓救貧。看台灣慈濟功德會的發展,從最初的幾十人到目前號稱有三百萬會員的歷程,正可說明在經濟發展之後,不只使人有能力,更且有意願來從事慈善事業。畢竟推己及人的心,人皆有之;尤其又有組織較健全,且具公信力的宗教團體來領導,更能得到一呼百應之效果。現慈濟功德會不只贏得本地人的肯定,更且受到世界性的期許。
但是我從「求知求覺的菩提道」來審視,總覺得有所不足。經典上說『諸施中,法施功德最大』─唯有法身慧命的安養,才是最究竟圓滿的。雖然我們不能否認:必身安,才道隆。對一般眾生而言,必先維護其色身的安康,才能期許他作心靈層次的提昇。但如果只停頓在濟餓救貧的層次裡,對個人及社會也將是另一種損傷。當然慈濟功德會必辯白道:我們也講經說法,也辦教育和文化事業。不過明眼人一看便知,他們的講經說法,或辦教育和文化事業,其實皆只為慈濟事業作舖路而已!用佛教的術語來說,是人天乘而非解脫道。

若問:何以慈濟事業只人天乘而非解脫道?答曰:如前所謂「推己及人」之心,推己的什麼心呢?從我執根本而演伸有貪生怕死.保命畏危之心。而此心者,即是眾生輪迴之所以。因此若於教法不明,則慈濟事業只是順自己業習和眾生業習而有的造作!故雖形為佛教事業,卻與佛教的根本旨趣不相干。而世間諸宗教中,乃不乏以慈善事業為素求者。因此只盡心盡力於慈濟事業,並未能顯了佛教出世解脫之本懷。故從同情心或大我之愛的立場而發慈善之心,終不能免於生死煩惱。

或曰:我們也知法施的功德最大,但並非每個人都有能力去作法布施的。答言:沒有一個人天生是法師的,每個人皆是從聞思修.戒定慧的修習裡,而漸具備自度度他的能力。即使不奢談度他,就自度而言,也必從發求知求覺之心而精進於聞思修,才是正途。所以就眾生而言,雖不妨從慈濟的悲門而入於佛教,卻不得止於金錢的布施或色身的維護而已!其必進昇為求知求覺的菩提心,才稍與法相應。
在此稱為「自由民主」的時代裡,很多人一聽到戒,便存畏慎,甚至反感之心。以為那只是外加的束縛,徒使身心不自在而已!大家嚮往的是自由自在.無拘無束的生活方式。然若以太自由民主而造成社會動亂時,嚴戒重刑的呼聲將隨之而起。譬如白曉燕命案發生後,社會輿論便有「亂世用重典」的呼籲,甚至說「新加坡能,為何我們不能?」

所以在自由民主的時代裡,還將有某些潔身自愛的人士,期於過著持律合法的生活方式,甚至也希望社會的秩序能更上軌道。事實上,在每個時代裡,既有共業所形成的主流思潮,也有異類所特有的思考模式。縱觀歷史的軌跡,不都一向在兩極端中動盪嗎?所以苦行者與樂行者,既並存於每個世代裡,也交錯於歷史的共業間。所以在此習尚於自由民主的時代裡,也將不乏某些因發持戒心而進入佛門者。
持戒給人的直覺印象,往往是呆滯.刻板而毫無趣味的。事實上,真明達於律者卻未必如此。這其間的關鍵,便是能否覺了法與律的關係?我們都知道,世尊成道後度眾生,初只說法而未及制戒。待六年後,因僧團有人犯戒,才隨犯隨制。因此法是根本,戒是延伸。故行者若能全然依法奉行,則雖未遵行律條,事實上也未犯任何戒也。成道後六年未制戒,以眾皆能依法奉行故。

其次,法既是形上的大原則,故自有其歷久不變的特質;而律,因屬形下,故必隨緣變通。從《律典》來看,很本律文皆曾經過多次的修正。何以世尊臨涅槃前曾交待『小小戒可捨』?於是很多人便諍論不休,那些是可捨的『小小戒』,那些是不可捨的『大大戒』?其實『可捨』,並非從此廢棄不用之意,而是說明其應隨緣變通爾。因此必從變通的角度來看『小小戒可捨』,才能真體會世尊的智慧與慈悲─以不說清楚,才更具彈性呀!否則有人將錯怪世尊,何以不將那些是可捨的『小小戒』,交待清楚再入涅槃,而徒留下千古不解的公案。

所以若只遵行律文而不明法理,則或因心結未開而壓抑滿懷,或死守條文而不能變通。故表面上看,似持戒清淨;其實既不合法,身心也未必真清淨。守戒,或守成稿木死灰,了無生氣。或後繼無力而反彈過甚;於是為山九仞,功虧一簣。很多最初標榜嚴謹持戒者,最後行為卻比一般行者還荒誕下流。

又很多人即使也知道,律非一成不變者而應隨緣變通。但往往一變就荒腔走板,變成隨便下流,全然不與法相應。於是既不能不變,也不能隨便,那該怎麼辦呢?當然唯有從求知求覺中,去探究法的原義,去覺悟法的本然,才能從法出律而自在於行。
在此工業時代的社會型態,基本上不出求新.求變.求快。每個人的步調都不得不變快了許多。在台灣,西部工業化的速度確比東部快了許多。於是東部人說:如果開車時,亂按喇叭者,一定是西部人。因為東部人的步調較慢,於是就算塞車了,他們仍悠哉悠哉的無所謂。而西部人則不然,一碰到塞車,立刻心煩氣燥地急按喇叭,恨不得立刻殺出重圍。有人於東京街頭攝影,見到街頭的每個人身體都一副往前衝的樣子;因為東京工業化的速度,確是世界首屈一指的。於是因此求新.求變.求快的社會型態,故將造成人心普遍的緊張.焦慮.不安─心靜不下來。

很多平時忙慣的人,即使行程有了空檔;他不是慶幸「又得浮生半日閒」。而是慌亂得不得了,不知該作什麼好?不知該將心往那裡安置?於是忙時心不安,不忙時心也不安!真是可憐蟲哩,但現世中這樣的可憐蟲,還真不少呢!他們該怎麼辦呢?我想,禪坐應是最有效的對治。

其次,有些人卻正相反;他不是太忙,而是太閒,閒得不知如何打殺時間。於是有所謂「娛樂業」的興起,娛樂業廣義的應包括很多,譬如登山.旅遊.音樂.電影等等。如問那些參與者「你真得到快樂了嗎?」其實,大可未必!若未必快樂,你何必花這些冤枉錢呢?其實花錢,並不冤枉,只為它能幫你打殺時間。

在打殺時間的方法中,我想最方便.最經濟的莫過於看電視。所以很多家庭如將電視移走,馬上會鬧家庭革命的。於是很多節目即使爛到不堪入目,還是供不應求─為無聊而不能自我消遣的人太多爾。平心而論,如只安份於看電視,已算不錯了!很多人不是賭博(大家樂.六合彩.職棒),便是沈迷於色情;最後皆必鬧至傾家蕩產.身敗名裂,才後悔不及。
在台灣很多寺院或佛教團體,皆熱衷於舉辦朝山活動;然此朝山並非朝五台或峨嵋等聖山。而是選定某寺院,用遊覽車將大批信徒運至,便沿山路排開架勢,三步一拜地拜到大殿。然後或再作一點課誦,便功德圓滿了。其實,若真從修學的角度來看朝山活動,大家都心知肚明─並沒有太大的意義;論信.論解,都一點扯不上。然何以大家又都這麼熱心於舉辦和參與呢?說白一點,還不是為閒得發慌!而朝山者,既可消遣時光,又可運動健身,更可裝扮出一副修行者的模樣,感覺自己道氣充滿;而先前所積鬱悶之氣,也為之掃蕩不少。於是雀躍再三,決定下次必來!

甚至主辦者,還振振有詞:朝山有什麼不好,總比讓那些閒得發慌者,去看電視或賭博.色情,製造社會問題好吧!好像也有道理?然而若除了朝山,佛教便拿不出更積極有效的對治辦法,那也太遜了!余意對閒得發慌者,最經濟實效的對策,便是教他們打坐。
因既太忙者,需要禪坐;也太閒者,需要禪坐。若太忙者曰:「我已這麼忙了,豈有時間打坐?」「然而你是否真明白,何以須這麼忙碌?我實言告汝,就為你頭腦不清楚故,才須這麼忙!」忙者:一為定力不夠,心為境轉,所以到處攀緣生事;若什麼都貪,什麼都愛,而不知節制,不忙死才怪呢?二為智慧不夠,故處理事情只能頭痛醫頭,腳痛醫腳,先前的問題未理清楚,又扯出更多的問題來;所以即使忙得不可開交,卻離全功而退的日子只更遙遠!所以太忙者,須要打坐,既可培植定力,不為境轉;又可頭腦清楚,事半功倍。

我一向對那些整日操勞忙碌者,不表同情。事實上,很多人只能在忙碌中,肯定他生命的價值。你如果不要他忙,那才是折殺我也!如果你乾脆代他操勞,他還怨你搶盡他的鋒頭哩!

其次,何以太閒者,需要禪坐?對曾禪坐者必皆共認,禪坐是最好消磨時間的辦法,對初學者或一坐半小時一小時,對久參者更一坐一個上午一個下午,既不必花錢,又對身心有幫助,尤其又可養精蓄銳,枕戈待旦。何必花錢去搞娛樂,既奔波勞累,又製造家庭問題.社會問題?未將這些閒得發慌的人引入禪門,實在是佛教的責任。

事實上,現代的人們也慢慢意識到禪坐的好處與必要;因此有心學禪坐的人也愈來愈多。然佛教卻未必能提供足夠的師資與課程,因此徒讓這些有心之士,或徘徊不前,或轉求外道,這豈是那些專辦拜懺或朝山寺院等之所料及? 只來禪坐,雖也能對心境的安定.澄靜有所助益;但未若直接學佛明理,來得直接究竟。因為若待心已動亂了,再來用禪坐降伏;充其量,只是用石壓草而已!人何以愛攀緣造作?心何以為境所轉?不明緣起空義也!故必從深入佛理中,以覺了一切有為法,本如夢幻泡影。於是以知空證空故,心如澄水不再動亂。

故我們寧可不生病,而非待生病後再來尋醫問診。若待心已緊張動亂了,再來用禪坐鎮壓,這已是退而求其次了。我們若能事先建立好開通的觀念和恬淡的心態,再來面對滾滾塵勞;即可「萬花叢中過,片葉不沾身」。而欲事先建立好開通的觀念和恬淡的心態,則唯從求知求覺的菩提心中去努力。

其次,若閒時不能安心,必去作一些無謂的造作;也為不明生命的本質故。而欲明達生命的本質,也唯有從求知求覺的菩提心中去明達。因此,欲提昇定門的層次,乃菩提心爾!
就慧門的現代意義,我們首先得從文明的發展及需求的提昇講起:在原始的部落裡,人們整日所努力的重點只在身命的安養而已!如俗謂的「日謀三餐,夜圖一宿」。而待文明漸進化後,才有餘力去求社會認同和自我實現的需要。西方有心理學家名馬斯洛,就以需求的層次為主題而寫了一本《動機與人格》的書,書中再三說到:人必待生理需求與心理需求皆得到滿足後,才能提昇到自我實現的需求。而自我實現者,即從藝術或宗教裡去探究生命的本質。

在經過工業革命與科技發展後,人們已大致解決了生理需求,甚至部份心理的需求。因此於現代社會裡,有不少具先見之明者已面臨了自我實現的需要。

然而若欲真探究生命的本質,若欲真明了現象的原委;在世間林林總總的宗教或學術裡,除佛法外豈有更高明.更究竟的詮釋與體證?所以佛法是高度文明後的需求。故除非一個文明已進化到自我實現的需求,佛法不容易在彼生根落實。如果勉強將佛法移植於原始的民族裡,也不免變質。

像在鄉下地方,如果講「念佛」法門,倒還有人相應。若要教禪坐,他們必認為:你若太無聊,何不下田工作,幹嘛痴坐在那裡浪費時間!如果你硬要他們參話頭「我是誰?」,他不認為你著魔發狂才怪哩。所以在國姓住山期滿,我很清楚:如果我將講經說法,地點一定是在大都會而非鄉下,對象一定是文明人而非土著。

現西方的文明已漸提昇到自我實現的層次,所以他們將不自覺地往佛教的思想.佛法的理念去昇化。不知道各位是否留意,很多西方的思潮已和佛法愈來愈相近了。我曾看過一本翻譯書《轉捩點》,更深有此感。而當他們實際接觸到佛教的典籍或教師後,便將更加速他們轉化的步調。所以佛教未來的發展,實在不可限量!只可嘆很多佛門人士,還不知「今夕是何年」,而窮在老祖宗的包袱下展轉呻吟!
其次,再說到資訊社會下的眾生相。現代的社會早已是資訊狂流的世代,而在此資訊的狂流中,我們更可明顯看到眾生的輪迴相。就以健康食品來說吧!一下子流行高纖維食品,一下子流行高蛋白食品;然後又是生菜.芽菜,和五穀.雜糧。在正流行時真是風捲殘雲,萬眾一心,從沒有人懷疑它是錯的。而待時過境遷,卻又一股兒將之丟到腦後。於是時這時那,以前一生才輪迴一次,現在一年中就輪迴好幾次了。忙壞了眾生的眼光,卻填飽了奸商的荷囊。所以我常譏諷地說:最健康的食品,乃「瀉藥」而已!把你肚子裡的蛔蟲,先瀉出來再補吧!否則就算是天山雪蓮,到你肚裡也只變成溺尿一堆。其實該瀉的,何止於肚子裡的蛔蟲;更且是頭殼裡的無知和盲從。

所以如不能在此資訊的狂流裡,先建立好鞏固的思想中心;那真如俗謂的牆頭草,風吹便倒。資訊的狂流,其實並不可怕,甚至好處多多─至少能縱橫千古,開拓心胸。然而除非我們能先建立好一能過濾.吸收.統合的架構;否則難能在波濤洶湧中立定腳跟而成為中流砥砫。

而欲建立好一能過濾.吸收.統合的思想中心,乃非借佛法不可。因為佛法既是一切哲學中最究竟的,也是一切宗教中最圓滿者。事實上,我最初之發心學佛,倒未必因有什麼大煩惱;而是確確為健立一正知.完善.全美的思想架構而著眼的。所以或從自我實現的需求,或從欲安心立命於資訊社會的狂流中,其皆必循佛法的途徑,才得以成全。
在佛教三藏十二部經裡,實有太多的典籍足讓學者去鑽研一生。但即使已在文字裡窮磨一生,卻未必能真了解佛法。因為真佛法,除信解外,也得行證才行。而行證的究竟處,經典上常謂『言語道斷,心行處滅』,雖獨坐大雄峰上而涅槃寂靜;而非如現代學者,整日聒噪地想發表些「語不驚人誓不休」的謬論。
以上,已從五門中分析佛教信徒之所在。故我們不難肯定:佛法必是現代社會所最迫切需要的。因為若要探究生命的本質,若欲完成自我的實現,若想在資訊的狂流間立定腳跟,佛法必是不二法門與最後歸宿。除非一個人願自我封閉於埳井之中,除非一個人願自甘墮落於羔羊之徒;否則他不可能有更高明的抉擇。對此,我有絕對的信心。

所以何必用那些既不合法.又不入流的方便,如朝山.經懺.或超薦之類,去吸收佛教徒呢?從上所說,豈不滿街都是潛在的佛教徒?但能否真成為佛教徒,還得看你能否明白告訴他們:你們的需要,都可在佛法中得到滿足。或者他們已親近三寶了,而你是否能拿出真本事去教化他們。我曾聽說:有些寺院或法師,還在互相搶信徒?真沒出息!你豈不知:是真信徒,就不必拉攏;若必拉攏,還得名信徒嗎─若必拉攏者,你才是他信徒哩!

然而我即使確信:滿街都是潛在的佛教徒,卻也不急於上街頭,去奔波賣命。因為必先自覺,才能覺他。既真信不疑已,反才能悠閒自在地從長計議。先從深入經藏與禪修中,去打好自度度人的基礎;而待瓶滿水溢,自能感應得相應的眾生來其座下。於是如雲,雖無心於滋潤,而萬物自欣欣以向榮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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